2008/09/23

[政大創作茶會]戰鬥:紅茶之後

  無法判斷先動手的是誰。因為就像是早有默契,當紅衣少女將魔杖往前刺出之時,金髮少女的椅子便已向後倒去。她並未倒地,因為當她一彈手指,本來坐在旁邊小桌上,約二、三十公分高的人偶便飛過來撐住椅子,其中一隻則直接從空心的體內伸出短劍斬向紅衣少女的椅腳。

  紅衣少女展開翅膀飛了起來,無視下方已被斬斷的椅子,開心地笑了。雖然她的笑聲中一點笑意也沒有,只有純粹無色的蒼白殺意。火燄從她手上的魔杖燒了起來,形成巨劍的形狀。那是金髮少女從「那個魔法使」那邊聽過的,禁忌的「雷瓦汀」。

  只不過是真正地動了殺意而已,整個房間已經炙熱焦躁了起來。本來撐著椅子的人偶迅速拉著椅子向後拖,同時金髮少女手指輕動,八隻人偶從屋子的角落飛出,放出紅色細線往紅衣少女身上掃去。

  這只是為了拖住紅衣少女而已,並沒有什麼殺傷力。如果像「那位魔法使」說的一樣,就算傷到對方,對方也不會放在心上吧?那麼一來,持久戰就是唯一的選擇。問題是,到底要撐多久呢?撐到對方過度消耗而氣空力盡,還是……
    .....
  撐到那位魔法使到來呢?

  忽然,「雷瓦汀」的炎鋒已從她額前掃過,灼熱的氣息逼近她,將她的金色髮絲也燒掉了幾根。別說六隻人偶全毀,火燄巨劍的範圍掃過整個房間,她珍藏的窗簾、壁飾、人偶也都一整片地焦了過去。但比起這個,更讓金髮少女心中一沉的是,「搜索用人偶」竟連三秒都撐不住。

  「來玩吧!」紅衣少女的表情非常享受,她手中的巨劍一揮,數十道炎彈朝著金髮少女的方向射去。金髮少女左手的小指與無名指輕動,整個椅子便迅速地凌空向右滑開,炎彈「奪、奪、奪」地射在地毯上,發出焦味。

  原來不知何時,金髮少女又召來了兩隻人偶托著椅腳,現在她的椅子是完全浮空的。

  就算對手是她,金髮少女也不覺得自己會輸。畢竟這是自己的地盤,空氣中到處都是常人看不到的魔法之線,到處都是她跟人偶間的連結。魔法使在自己的工房中落敗,是絕對不可能的事。

  只是「七色的人偶師」被小看了,還是讓她有點惱怒。她手一揮,又是六隻人偶一齊朝紅衣少女飛去,它們一邊在空中旋轉,有如舞蹈,同時抽出體內短刃,極有默契地朝對方斬去。紅衣少女露出有點無聊的表情,手中「雷瓦汀」一揮,打算將人偶們一起消滅,但她「咦」的一聲,只見又有六隻人偶一齊過來朝自己的下盤斬來。

  「雷瓦汀」再怎麼揮舞,還是有其平面的軌跡。它不能一次進行全方位的毀滅。就在她才正將第一排人偶掃掉時,第三隊人偶已經一齊斬向她的首級了。這還不夠,接下來第四、第五、第六隊都還在外圍舞蹈著。

  「人偶戰爭」,其實只不過是人偶師閒暇之餘想出來的自娛而已。她喜歡看人偶們優雅一致的劍舞。一開始是六隻一組,等她慢慢抓到訣竅後,便加入了第二隊、第三隊。在密集的空間中進行舞蹈,但劍刃卻絕不相撞,只是以僅僅微毫之差劃過。劍光彼此交錯閃耀,像是河面上破碎細緻的波紋。

  雖然最初人偶師只是喜歡它的視覺效果,但這並不表示這在實戰中也只是花拳繡腿。事實上,第三隊人偶已經確實地切割了紅衣少女的頸部,第四隊斬了她的腰,接下來是手,然後是腳。人偶師忍不住轉過頭去,但不是不忍心看對手的慘狀,而是為那種能力感到噁心。

  紅衣少女被切割的、都已經見骨的身軀,連一滴血也沒有流下,皮膚便硬生生地縫合了回去。本來斷一邊的頭顱都慢慢扶正,而且她扭曲的微笑完全沒變,只是直直地盯著人偶師。她完全無視不斷被劃開、合起的身體,輕聲地笑出聲來。

  然後那笑聲越來越大。

  這是人偶師第一次看到吸血鬼可怖的再生能力,但她一點都不羨慕,只覺得噁心。太異常了。雖然已經不是人類的她沒什麼資格說,但就是太異常了。

  紅色的吸血鬼收起魔杖上的火燄,只是頓了一下,大量的魔力塊便以她為中心向四週暴射而出。人偶師大吃一驚,快速地切換控制核心,好讓所有的人偶都能在前方架起盾牌。不過戰場上的人偶們已首當其衝,一個個被魔力塊所勦毀。

  更外圍馬上也無法倖免。

  魔力塊打在屋中的聲音就好像下雨一樣密集,但真正身在其中,卻好像處在地震的震央地帶。人偶師已經無法確定盾牌到底能支撐多少魔力塊的撞擊,在她面前為了保護她而結成的人偶之壁遮住了她的視線。她伸出魔力想要去感知剩餘的人偶數,同時也讓人偶不斷地從房間的每個角落湧出,和自殺行動一樣。多虧她有為每個人偶配置盾牌,所以並沒有風捲殘雲地被毀滅,然而這已經比她原先預期的快很多了。

  但絕望感並沒有蒙蔽她的敏銳。這時她從現場的人偶分布發現了一件事。不知為何,在密集的魔力塊中,竟有一部分密度出奇地少。

  ──是陷阱嗎?

  不,現在已經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。就算猶豫,也只會被困在這裡,然後漸漸把優勢耗盡。沒有猶豫的時間了。她小指微動,作為盾牌的人偶群便與椅子一起向左移去。

  「咦,」忽然她重心不穩,原來是撐住一隻椅腳的人偶被擊潰。只是這麼一分心,她面前的諸盾就潰散了,魔力塊從人偶的縫隙間射入,從這個角度看去,剛好可以看到紅衣吸血鬼勝利的微笑。

  「──切。」

  人偶師少女眼前的盾壁忽然讓出一個直徑約五十公分的大洞,這樣的大小能讓魔力塊更快地湧入,只可惜這件事來不及發生。從縫隙變成缺口,只花了一秒不到的時間,而在人偶們讓開的那幾微秒中,一道紫紅色的光柱轟了出來,將魔力塊紛紛抵消,並朝著吸血鬼直擊過去。

  「喔。」吸血鬼舉起魔杖,紅色的激光就在眼前弧狀地朝四周飛去。等她能看清情況時,人偶師面前的盾群已又聚在一起,護著人偶師朝某個方向移動。她的眼角瞄向那裡,嘴角冷冷地向上滑動,即使看起來仍天真無邪。當然,她知道對方將逃向什麼地方。

  那並不是陷阱。而是當吸血鬼的意識與她的符咒緊密結合後,因心靈障礙而造成的施法障礙──即使以吸血鬼的標準來看,她也不夠正常。但就算有讓對方喘息的機會她也不在乎,對她來說這只是「在玩」,連目標的死亡與毀滅也只是遊戲的一部分,當然,看著對方追著隙縫汲汲於求生也是一種樂趣。從這個角度來看,說不定正是吸血鬼的內心渴望玩弄對方,才故意讓自己無法全面密集地釋放魔力彈也說不定。

  這就是她的「戀之迷宮」。

  幸好。盾後的人偶師心想。即使她及時取出隨身的人偶──她鐘愛的上海人偶──並按上符咒,魔力彈還是有這麼一瞬間穿了進來。她身上的衣服破了一道,椅子上也有幾條焦痕。她摸摸上海人偶──並不是為了褒獎,她很清楚上海是沒有感覺的──她只是想安撫自己而已。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,如果對方看到的話,她就會想贏了。

  不是不想贏,只是不想要那樣贏而已。就算明知對方不是可以輕鬆戰勝的對手,她還是想要輕鬆地戰鬥。何況,如果已經想贏最後卻還是輸了,就真的沒有退路了。她不想把自己逼到那種情況,尤其是對方真的很強的時候。

  就在這樣想的時候,她已移動到了定點──剛剛她便已經從盾陣中取了一隻人偶回來撐住椅腳,讓她能平穩地朝目標移動過去──她撤掉盾陣,盡可能地優雅地面對對手。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這樣做,但她必須在看清情勢,只有在這個無風帶才能達成目的。如果不撤掉盾陣,她來這裡就沒有意義了。

  不過她沒有趁機使用上海人偶,因為她要保持人偶屋之主的高雅,她不想趁人之危。但事實上並沒這麼單純,她只是太保守。如果真的有她不明白的陷阱,這時使用符咒,可能會來不及反應。她寧願錯過攻擊機會,也不願讓自己有失敗的可能;而且在向對方示意不趁人之危的情況下中了陷阱,至少她是有尊嚴地敗陣。這些思量只是一瞬間的事。

  ──而吸血鬼對她笑了笑,然後就開始了。

  人偶師馬上就察覺了:無風帶的位置竟開始移動!而且速度極快!她的面前既然沒有盾陣,如果不馬上佈陣的話,就只能跟著那個範圍跑。但她的選擇只有一個。既然撤下盾陣,如果沒有生命危險,她就絕對不願召喚回來。

  於是她開始移動,魔力彈堪堪從她身邊擦過,但她敏捷地追上了無風帶。

  事實上,只是擺動空隙的吸血鬼的評估是錯的。確實對一般人而言,要掌控魔力彈稀疏處的位置是十分困難的,若要跟上那個空隙,更可能要出盡全力。但對於跟所有人偶共用一心的人偶師來說,整個房間的情況就如同她手上的書;魔力彈的疏密狀況如何,簡單得像是翻開書唸出上面的文字。

  現在的情況好太多了。不用躲在盾陣後,人偶師便能看清全場的情況,所以現在她有足夠的餘裕來構思戰術。雖然魔力彈快速地從她身邊擦過,不斷地摧毀剩下的人偶和她的傢俱,但她就和剛剛喝著紅茶時一樣悠閒──雖然為了傢俱,她承認必須速戰速決。

  無視挑釁著她髮絲和衣角的魔力彈,她將上海人偶就定位。

  「咒符,上海人偶。」人偶師發出宣告,紫紅色的光束再度往吸血鬼的方向擊去。但吸血鬼用魔杖單手擋了下來。

  「什麼嘛,這不是跟剛剛一樣嗎?」吸血鬼的語氣有點像撒嬌:「這樣不好玩啦!」

  「那麼這樣呢?」人偶師說。本來在她旁邊的盾陣立刻飛出六隻人偶,圍繞在上海人偶的身邊,一齊放出光束,並慢慢向外擴張。忽然面對多了六倍的壓力,吸血鬼忍不住氣勢一窒。她將另一隻手放到魔杖上,抵抗杖上傳來的壓力。但見紅色的光束向外掃去,吸血鬼對離中心越遠的光束越難抵消,但為了抵抗主光束,她也無法改變魔杖的位置。終於,光束削過了她的衣服、燒傷了她的腳。

  她臉上的笑容終於歪曲了。並不是消失,而是劇烈瘋狂地往上扭去。隨著她的心意轉動,魔力彈的數量暴增,無風帶移動的速度也更快了。她的能力竟似毫無限制。但人偶師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,她很快地進行了下一步。

  忽然,所有的人偶們收起盾,一齊放出紅色的細小光束朝吸血鬼掃瞄過去。這正是她一開始用過的「搜索用人偶」。但是,在這樣大量的魔力彈衝擊之下,沒有盾的防守,不是徒然讓更大量地消耗人偶而已嗎?果然,第一波人偶群很快地被擊墜,而第二波則湧上繼續掃射。

  如果人偶師是打算將紅色光束擊中在吸血鬼身上來消滅她,那她就錯了。因為吸血鬼的再生能力出乎她的想像,更何況,打從一開始「搜索用人偶」就不是為了傷敵而設計的,它們真正的作用是透過全方位的掃瞄來找出敵人位置並牽涉對方。事實上,現在那些人偶發出的射線也不是擊中在吸血鬼身上,而是遍佈整個房間。將要掃到吸血鬼身上的最近的一波都被吸血鬼破壞了,吸血鬼根本毫髮無傷。

  吸血鬼大笑了起來。雖然不明白人偶師的主意,但人偶們紛紛被打落的樣子真是太滑稽了。這時後方的一隻人偶忽然放棄掃射,朝吸血鬼的方向飛去,吸血鬼根本沒有動念理它就自然地被亂掃的魔力彈擊墜,它掉到地上,那裡無預警地產生了驚人的爆炸。

  吸血鬼呆住了。

  「回歸虛無」,正如字面所顯示的,是極具威力的爆炸衝擊,範圍內的存在會受到魔力一寸寸地侵襲,彷彿被燃燒一樣。就算是吸血鬼,在這樣的法術下也不可能毫髮無傷。它唯一的缺點就是一定必須送到定點的地面才會發動,現在這一發還沒到吸血鬼腳下就發動了,可以說是吸血鬼的運氣。

  但是,一發被魔力彈打掉了,十發如何?二十發呢?被打掉了是一回事,但如果掉得夠近呢?等吸血鬼意識到這一點後,想移動也來不及了,無數的射線已經鎖住了她的活動空間。

  然後無數的人偶湧上。

  如果不是在這裡的話,人偶師是絕對用不出這樣的戰術的,因為她平常能攜帶的人偶有限。但在這裡,情況就不同了。正如她一開始的理解,魔法使在自己的工房內,是絕對不可能輸的。

  她到現在也仍這樣相信著。

  伴隨著巨大的爆炸,魔力彈的噴射終於停止。她下令人偶慢慢將她放到地上,然後站起身來整理衣擺。雖然不期待「殺死」吸血鬼,但這至少能讓對方一段時間不能動彈,魔力彈停止釋放就是證明。她揮手趕走煙霧,但忽然有什麼事引起了她的注意。

  事實上什麼都沒有。

  但就是什麼都沒有才奇怪,因為連原本吸血鬼所在的位置也空無一物。那些爆炸可能「殺死」吸血鬼嗎?她不太相信。而且,吸血鬼的那種令人窒息的壓力也沒有消失。她也不願意相信那是餘威。她非常謹慎,所以她相信吸血鬼一定還活著。

  問題是,吸血鬼現在在哪裡?情況如何?剛剛的爆炸對她造成了多少傷害?如果她因此逃走就好了。但有可能──難道說──因為她「消失」了,所以那些爆炸根本沒有傷到她?彷彿回應她的疑惑,她忽然注意到房間中的某個點忽然放出緩慢而密集的魔力彈,像是幽深而沉默的火燄。

  釋放中心正還朝著自己接近過來。

  人偶師大吃一驚,不禁向旁邊閃開,但那「中心點」卻追了過來。不只如此,她還感覺到了房間中出現了另一個「中心點」也放著魔力彈,然後她又發現了第三個「中心點」。以這種速度來看,房中很快地就會充滿魔力彈。

  這與剛剛的魔力彈不同。剛剛的魔力彈重視的是衝擊造成的傷害,但這麼慢的魔力彈,則顯然是「詛咒」一類的東西。不需衝擊,只要碰到就足以造成重大傷害。最後她將無處可逃,被迫面臨被這些詛咒侵蝕的命運。這時她這才想起來「那個魔法使」是跟她說過的。

  這個吸血鬼能進行不可思議的捉迷藏。

  現在想起太遲了,人偶師深深地懊惱著。但來不及了,吸血鬼的咒語已經發動──

 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。

──
說明一下,其實這是篇東方同人。不過會叫紅茶之後,是因為前一次茶會的另一位作者寫了一篇「紅茶」,也是東方同人,當然也是這篇的前續。雖然該作者沒有打算繼續寫,但我就借過來寫了,以達到混淆視聽之效。因為在茶會前,彼此是不知道哪部作品是誰寫的,我就想讓別人以為是原來的作者寫的不是也很有趣嗎?

本篇提到的戰鬥方式,可能要玩過東方的,甚至熟悉這兩個角色的,比較有同感吧?(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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